我有一个认识了快四年的越南朋友，在德国读了天主教神学，想在德国当个神父，但同时又非常向往儿孙绕膝的家庭生活，所以一直非常摇摆。我们是在研讨会上认识的，他总是粘在我身边，大家都多多少少发觉了，以至于他几次对着我长吁短叹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呀”的时候，没有人感到意外。
这哥们是因为乐于助人，又喜欢神学和哲学，才想当神父的。开始当见习神父之后，他致力于让年轻人觉得天主教很酷，整天琢磨着制作某音、油兔小视频，年轻人真的还觉得挺酷的，但其他神父嘛……总之外国人非要掺和这种非常保守的领域，还想搞点不一样的大事情，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所以他昨天跟我们说，他今年八月份决定了要放弃神父事业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顺口说了句，天主教神父这个职业本来就很糟糕。
结果他回复：Oh，我爱上了一个女孩，所以天主教神父这个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我当然也毫不意外，恭喜了他一番，顺便问了一嘴，这女孩在做什么呀？你们现在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结果他回复：Wir machen ganz viel Liebe （We make lots of love）。我们的谈话从来没有那么personal过，看到消息我笑出了声，替他感到非常高兴。
然后想起同事说起过，认识一个女孩跟一个读天主教神学、在当见习神父的男的有多年地下情。这男的时不时决定要当神父，要分手，时不时决定不当了，要复合，但其实宣布要分手之后也没有真的跟她分手，而是一直在拉拉扯扯藕断丝连。要爱情、性、家庭，还是要钱、权力和地位呢？天主教教会提出这种问题，当然是强人所难。但要让一个女孩跟这样摇摆多年的男的坚持搞地下情，也需要巫师作法才可能实现吧。
也未必，也可能正因为他这样摇摆，他们才坚持在一起了这么多年。这几天刚好在读门罗的Friend of My Youth，昨天读到Hold Me Fast，Don’t Let Me Pass，里面的男主角Dudley Brown从来都不去探望自己的私生女，在女主角问起的时候，他说：“What am I to do? I can’t make two women happy.” 然而门罗在故事的最后写：“She was a little drunk herself by this time, and she thought of saying to Dudley Brown that perhaps he was making those two women happy. What could she mean by that? Maybe that he was giving them something to concentrate on. A hard limit that you might someday get past in a man, a knot in his mind you might undo, a stillness in him you might jolt, or an absence you might make him regret – that sort of thing will make you pay attention, even when you think you’re taught yourself not to. Could it be said to make you happy? Meanwhile, what makes a man happy? It must be something quite different.” 门罗总是写男女之间不可互相理解的命运，读越多女性的作品，我越明白这是真的。
男的也未尝不明白其中奥妙，正如博尔赫斯在那首最著名的情诗结尾写道：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我特别喜欢博尔赫斯这个诗，每次我都狂热代入，幻想自己淋漓精致地PUA其它人。